孤鲸的等候

文/牛晶莹

“我是只化身孤岛的蓝鲸，有着最巨大的身影，鱼虾在身侧穿行，也有飞鸟在背上停，我路过太多太美的奇景，如同伊甸般的仙境，而大海太平太静，多少故事无人倾听……”一头形单影只的蓝鲸，在大海中孤独游动，唱着无人听见的歌，述着无人听懂的故事，像是一支独一无二的号角，面对着大洋深处，发出不曾有过、将来也不会有的呐喊。

《化身孤岛的鲸》改编自香港歌手谢安琪演唱的歌曲《我们都被忘了》，由沃特艾文儿重新填词。这首歌凭借细腻优美的歌词及婉转的曲调，让很多听者联想到了著名动画大师宫崎骏的作品中所包含的温柔，有着治愈的感觉，而这首歌背后的故事也令人动容。

“予名兮蓝鲸，化岛兮孤零。”据说故事的开始是在1992年12月7日，惠德比岛海军观测站的中士维尔玛·兰奎捕捉到了一个特别的信号。这个信号并非某个国家已不复存在的潜艇，而是一首鲸歌，这首歌的频率是52赫兹。以声音模式来说这首歌有点像蓝鲸发出的，可蓝鲸的频率在15-20赫兹，没人记录过这个频率的鲸歌。于是兰奎和她的同事开始记录这首歌。接下来的十几年里，歌声的频率逐渐降低，从52赫兹降到了50赫兹，但始终清晰可辨。她的论文里有这样的描述：“北太平洋海盆任何水听系统的声学数据均未识别出类似特征的其他呼叫，每次仅有单一序列的呼叫得到记录，没有重叠……轨迹和其他鲸物种的位置和运动均未表现出关联……”在最后的讨论部分写道，“也许很难接受的是……它可能是广阔海洋里唯一一只这样的鲸。”就这样，52赫兹鲸的传奇诞生了。

最初听到这首歌是我央求一个朋友唱给我的。在那个宁静的夜晚，我们共同依偎在橱窗旁，随之而来的是她细腻温柔的浅浅低唱。目光随着夜色延伸到更深远的星空，仿佛整个人都身处浩瀚的大海中，“婉转”这个词大概就是用来形容这首歌的吧。后来听这首歌是周深老师版的，他的声音是很温柔的男声，简单的旋律却被演唱得十分丰富，闭上眼睛能感受到他声音里的深情。

这首歌旋律舒缓，词曲动人。首先吸引我的是它的曲调，前奏淅淅沥沥的雨声和着铃铛声般的音乐，轻盈且清新脱俗，带着治愈的效果，让人的心情瞬间放松。接着是简单的旋律有节奏地重复，曲调缱绻盘旋时，仿佛有一股力量在缓缓地积聚，又慢慢地释放，滴水声贯穿整首曲调。结尾渐渐趋于平静，舒缓的旋律像水流一样回归大海，让人有着超越自然和现实的沉思。我最喜欢的还是它的词，“我未入过繁华之境，未听过喧嚣的声音，未见过太多生灵，未有过滚烫心情……”音乐本就是一种神奇的语言，整篇词告诉了听者两个字——孤独。罗杰·诺斯总结出音乐有两大作用：一是以纯净的和声愉悦人的感官，二是令人感动或激发人的热情。这两点都很准确而精辟。这首歌利用鲜明的节奏、优美的旋律、美妙的音色充分表达了情感，因而能直接触动人的情感中枢，震撼人的心灵，引发共鸣。

词与曲的巧妙搭配渗透了听者的想象空间，懂得欣赏音乐的人便会展开创造般的想象，缓慢抒情的节奏融入治愈忧伤的吟唱，再加上前段哗啦啦的雨声和中段的海浪声让人仿佛置身于那片湛蓝的大海，歌词随着音符跳跃，脑海里就已呈现出了一部有声有色的影像：我是一只名叫爱丽丝的蓝鲸，用巨大的身形穿行在浩瀚的深海里，发出着52赫兹的声音，唱着无人听懂的歌，几十年的时间里，从加州中部的暖流到北太平洋的刺骨洋流，一路迁徙一路寻找。我欣赏着晴天时的地中海，领略着雪中的西伯利亚，鱼儿在我身边嬉闹，鸟儿在我背上停留安家，还有万丈高空的鹰和我肚皮上的海藻，我爱这一切的山川与河流，而我努力地问候着我的同伴，却始终未得到过回应……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海上遇难的你，那个歌声柔美的姑娘，我用我宽厚的背脊托起轻如羽毛的你，从此以后，到处漂泊的流浪有你的陪伴，你的眼中有我从未见过的繁华，耳边有我从未听过的都市喧嚣声，而我用身体给你建筑最美的王宫。        

“愿贻驰行岸，目汝王后瑛”。生物学领域有个很美的词叫“鲸落”，当鲸鱼在海洋中死去，它的尸体会慢慢沉入海底，供养着生态系统长达百年。孤鲸化作了鲸落，海底的万物又恢复了宁静的生态系统，这或许就是鲸给大海最后的温柔吧。这首歌的伴奏采用首尾呼应的曲式，在结尾处让人感到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听到这里，便可以完全领会到这首歌每个音符传递出的含义。

这世间每个人都是一头孤鲸，孤独是人生常态，千万人有千万种孤独。很多时候，孤独不是一种选择，而是一种不被接受的无奈，是无人理解的苦闷。约翰·堂恩说：“每个人都不是一座孤岛。”库切说：“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谁是谁非，无以定论。然而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孤独正在成为时代的流行癌。我们满腹心事又无处诉说，满心烦恼又无处排遣，渴望被倾听，被理解。就像有时候在寂静的夜晚，抬眼望去，无边的夜空在点点星光的映衬下深邃而又神秘，内心的孤独感悄然而生。然而换个角度，我们不妨将孤独当作一份宁静，当孤独感来袭时请享受这份宁静，沉淀自己，戒去浮躁，这是一份甘于世俗的坚守。越是强烈的孤独，反而越能激发对自己内心深刻的认知。虽孤独亦独特，学会享受孤独和与自己独处，你会发现孤独同样可以像一把火温暖自己，同时可以照亮前行的路。懂得享受孤独，我们便可做自己生活的主角。

我们都是化身孤岛的鲸，而孤独的人总会相逢，孤岛终有一天也会连成陆地……愿这首歌能温暖到每个人，愿你不再是孤岛，愿你有你的鲸，愿你有你的姑娘。